渡边城

知识没有命运。

《病》

他有病。

千雪孤鸣心里默默想几句,想到了这里。

想完这句眼皮就觉得沉,不适合再想那杂七杂八的东西,他心里也暗暗同意这情况,于是干脆闭起眼来睡。是讲,夜也深也沉,蝉叫得不动听反而恼人——就这样还是困意重重难以突破。

不应该啊。

他想。

翻个身,手在床铺上扣着敲敲。

他这下觉得是该清醒了,睡着会难受,因为蝉叫得欢说明暑热难耐——是这个道理,没不对。于是孤身的王爷披衣出门走走的,只配了刀在腰间。王宫墙外是树林,他逃家惯了,不被这一重一重地迷眼,翻过去信步穿梭见不到不通的路。树不像人,人比树单薄。也是同款单薄的人,有一天站着拦自己面前,笑是得意嘛又气虚。最后是被拦下了,人也是自己背回去,那人又说不上的是哪里沉——路上累半死,现在想想他也没昏,估计是背上偷笑呢吧。千雪孤鸣回忆着,磨起牙来。

怨怼的意思一出来,气息一滞步子不稳,急急停下来发现还是人在林中。茫然不了多半会儿便猜出来榕烨那姑娘又改设计了,多半是苍狼交代的。哼声在喉咙里一滚,流穗甩过肩头,不知道是在和谁呛秋。

“困得住我千雪孤鸣,算你鼻子上戴帽。”

大致判断一下排列阵法,细微的对不上。哦?进步神速喔——现在,她也算我半个徒弟仔了吧?正自豪想想的,又感觉哪里怪怪。是那毒鸟仔来的。他自顾自甩下脑袋,念叨着在地上拾根棍大致草拟了一下就有了数。

嗯,不仅有阵法还有术法,药气估计也加进去了。

无心也有参一脚喔。

千雪心里闷起来,手在脑后抓抓。

这是什么麻烦,本来只想散步散心散气来的,哪会遇到这一重又一重——

他拍拍脑袋扔了棍躺地上。叶影不比蝉鸣少,婆娑飒飒风中千万击。眼睛都被这晃疼了,眯起来找不着月光只能穿过一叶又是一叶摸着模糊的黑暗。那是黑暗,这是确实的。

他没病。

心里定定地又想起来。

他原来没病。

他歪着头咬下脑袋边的草梗,磨牙缝里嚼嚼,在视线的下方一晃一摇。千雪孤鸣以前是这么躺树上躲教书的老头来找的,后来是躺瀑布边上饮酒,再后来眼里什么都有,又什么都没,就是等。谁都知道是空等,因为什么都在,根本没别的要来。草梗味道涩,不过一会儿他就转头吐掉了。

他看着草梗斜斜歪歪倒在地上,他开始想。

那天也是,草梗从树上飘下来掉在他脑袋上,眼神一坠看见他瞧着很礼貌地取下来,脸上是一个笑。

——笑什么,你有病啊。

是,他有病。

一脚蹬起身来,随意拍两下就要走。原路返回真好走,比起来时要开阔。鞋下面有泥,是夏天的湿润,黏了些带走了。

他是心里有病。

千雪孤鸣回到房里,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腾脚到了窗前,地上照得亮亮的一块,很白。不黑了,又有点亮得刺人了。念念的,躺回原刚才的位置,月光还在那边洒着。

该睡了。

这样想一句就觉得在理,靠谱。眼睛合上就看到黑,黑里按理说该什么都没有,只是月光多看两眼又藏眼皮里让人不省心。

他嘟囔着伸手扳指头数明天该备的药剂,这玩意繁琐也熟练,是入睡的一大利器。数数几味,困意果然应邀而来,突然背到哪一味想起来这种以前常备,现在也续用又有点无措。长俊的眉撇两下,睁开眼,眼前有点花。

——他医好了吗?

又不是我医的。我从来没下准过药。

花里看雾,雾是雾皑皑一片。草味还留在嘴里,涩涩的,又有点雨露味。花闪过迷眼,于是能半当是闭眼了,错觉有管够,颜色有接近,困意才真正来。

真正睡前还要想一句。

他有病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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